從如意把手和鎖頭談到梅蘭芳演出《霸王別姬》如意行頭
從如意把手和鎖頭談到梅蘭芳演出《霸王別姬》如意行頭
文．圖 / 朱明月
中華和諧粥文化民間非遺傳承人、臺灣文化藝術界聯合會榮譽主席陸炳文博士，日前發表58字詞嘉語有句: 「握住如意門把，有助於打開生活圈，目的在增進人類全體生活的大門；掌握如意鎖扣，有益於開啟生命境，意義在創造宇宙繼起生命的天窗。」詞意獨具匠心、慧眼，語句誠屬睿智、高明，已深得廣大粥友文友們同感，亦深獲戱曲推廣工作者我心。
眾所皆知，如意鎖扣，又稱「長命鎖」或「如意鎖」，是中華傳統文化中，極具象徵意義的飾物或護身物，除了在實用層面上，具有扣合衣物、飾品等功能之外，更承載了豐富的文化內涵與吉祥寓意。我們女性同胞們，尤其是專攻戲劇，又從事教學專業，特别貼近如意鎖扣、鎖片、鎖頭，所以對如意鎖文化意涵，我略知其中一二，試著稍加申述之－－
一、實用性與工藝之美：如意鎖扣，最初作為實用的器物，用來固定衣物或作為項鏈、腰帶的扣件。隨著時間推移，其形式日益精美，逐漸發展為一種，具有藝術價值、與文化象徵的工藝品，常見於玉器、金銀器飾物中。其造型多為對稱的如意頭（首）狀鎖形，設計典雅，精工細作，常鑲嵌寶石、雕刻如意雲吉祥的紋樣，顯示出高超的精美藝品工匠水準。
二、象徵意涵/鎖住福氣與安康/1、鎖住健康與長壽：歷來如意鎖，常作為嬰兒出生時的賀禮，意含「鎖住孩子的生命」，祈求孩童平安長大、不受病痛侵擾，因此又名「長命鎖」。鎖的意象象徵，穩固與持久，皆有「鎖住壽命、保佑平安」之意。
2、辟邪驅災：鎖扣常配合符咒、吉祥紋飾（如壽字、蝙蝠、雲紋、八寶等），被視為能抵擋邪氣、驅除災禍的護身之物，特別是在農曆人日、七月、端午、中秋、冬至等節氣，人們更會佩戴鎖扣，以避邪保安康。
3、祈福納吉：鎖扣上的吉祥圖案、與祝福文字，往往寓意「富貴百祥」、「幸福美滿」、「如意吉慶」等。配戴此物，如意鎖象徵將福氣鎖住不散，帶來一生的順遂與滿願。
三、材質的象徵意義：1、白玉：象徵純潔、高貴與安穩，是中華傳統中，最具靈性的材質之一，好玉能夠「養人」，寓意佩戴者健康長壽。2、黃金：自古以來，代表富貴與權勢，金鎖片象徵「富貴鎖命」。3、白銀：有淨化功能，傳統上認為，銀能測毒與護身，是民間常用的護符選材之一。
四、文化延伸與現代意義：到現代，如意鎖，包含鎖片、鎖扣、鎖頭等組件，老少咸宜，共同喜愛的吉祥飾品，象徵事業如意、婚姻幸福、家庭和諧等多重寓意。
通常所見，如意鎖扣，高貴不貴，大受歡迎。依我來看，總結來說，除了有實用價值性之外，也可應用在辟災驅邪上，乃集藝術與文化信仰於一體的、傳統典型佩飾物件，其深層的文化象徵，使得不但是一件飾品，更是人們對「長命富貴、平安吉祥、幸福美滿、鎖住健康、如意稱心」的美好祝願。選擇白玉、金、銀等貴重材質製作，更賦予了如意鎖靈性與長久價值，成為華夏子民代代相傳的藏品信物。
再將“如意門把”與“如意鎖扣”併列，表面來看只是門窗的五金器物，少數門把考究的還有水晶、玻璃、琉璃製品，兩者在有關建材配件實用上，與生活相關概念應用上，關於自然、社會、及人生的活用意義，這是一個值得探索的深度文化問題，若從實用、美學與象徵層次深入探討，其實可以映射出人與自然、社會及人生之間的深層連結，體現了東方哲學中、「器以載道」的理念，以下再分4個層面，簡明敘述之－－。
一、實用層面/建材配件的功能性與設計哲學/1、門把與鎖扣的功：門把：讓人「開門」，是進出的媒介。鎖扣：讓門「關閉」並「保護」，是安全的象徵。在日常生活中，這兩者是「進與出」、「開與關」、「接納與防衛」的具象代表。它們調節著我們與世界的互動方式。
2、“如意”之名的設計暗喻：“如意”本身在中國文化中寓意吉祥順遂。將這名稱運用於門把與鎖扣，傳遞的不僅是美感，更是一種祝福與心理暗示：出入如意、開合有度。
二、自然層面/對自然法則的借鑒與回應/1、開與關如四季輪轉：門的開合象徵自然的循環（春開、冬閉），如花開花謝，白晝與黑夜的交替。如意門把與鎖扣協助人掌握這些節奏，讓人居於空間中如居於自然之中。2、材質與工藝的自然觀：水晶材質或金屬製品，蘊含了對天然材質的應用與再創造，呼應「天人合一」的思維。
三、社會層面/門與鎖的社會角色/1、門象徵著界線與秩序：所謂門，區隔了內與外、公與私，也反映社會中“規則與禮儀”的存在。門把與鎖扣則賦予人控制這些界線的能力。
2、如意作為文化符號的社交意涵：一當朋友、客人來訪，握住如意門把開門，是「以禮相迎」。精美如意鎖扣，也可能成為主人的品味與待人之道的延伸。
四、人生層面/哲學與修養的投射/1、開門，是選擇與迎接：人生之門，要不要打開？對誰打開？都是選擇、與心態的體現。如意門把，象徵打開的，不只是一扇門，還包括門內的緣、契機、修行⋯⋯。
2、鎖門，是保護與沉澱：有時關門，是為了專注、保護自我、與內在對話。如意鎖扣，寓意：閉門也如意，是自律與內心平和的體現。3、如意，是心境的終極目標：無論開門或鎖門，真正的「如意」，來自於人的主觀感受與處世智慧。
我的小結是：門把與鎖扣，是生活的哲學器物。兩者不只是功能物件，而是一種文化的延伸、自然的對應、社會的象徵、與人生智慧的具現。當我們用心握住一個門把，或輕輕扣上鎖扣時，無形之中，也許就正在與世界、與自己，完成一次溫柔又堅定的對話。如意門把，開門如意；如意鎖扣，關門安心。正是人們生活中最細微處的、高度智慧與高雅美感之所在。如意門把無所不在，如意鎖扣如影隨行；同樣的情形在雅集，文人粥會無所不在，粥賢粥友如影隨行。
去（2024）年適逢紀念梅蘭芳（1894年10月22日～1961年8月8日）大師130歲誕辰，暨文化人士雅集粥會成立100周年雙慶；8月8日又同為粥會名賢梅蘭芳逝世63周年紀念日，大師連同粥會精神導師吳稚暉等上海粥友倡議，經過國民政府明訂後第90個中國父親節日，海峽兩岸粥友聯合舉辦戱劇音樂雅集於鹏城，以梅大師昔日京劇戱照與著名唱段為主題的、再創作戱曲原創作品展演，充分展現梅蘭芳情思起伏、氣韻萬千的國粹藝術之美，彰顯中華氣象與國劇神韻。
我鍾愛吉物國寶如意，也愛所衍生出的人物，這就讓我思想起我們粥賢之一、京劇表演界的泰斗梅蘭芳大師，因而早歲從母校得知，關於梅大師諸多軼趣，
今天就從如意把手鎖頭，談到梅蘭芳演出《霸王別姬》如意行頭。京劇大師最初為自己飾演的虞姬角色，設計了獨一無二的舞臺藝術如意造型，頭頂戴如意冠，頸項戴如意鎖。將如意冠，戴上頭頂，預示既領梨園之秀雄，如他所愿，難能可貴，勢必又開菊壇之先河，如人所喜，難得一見；把如意鎖，套上頸項，則在劇中兼有針對楚霸王，鎖情於項、亦即項羽，鎖定自刎烏江之劇情，別具巧思的雙關語意，似乎結局早在預料中。
我創辦多年的明月京劇班，受業門生成果展演雅集，前後籌辦過3屆（2019、2020、2024年），第一屆在臺北國軍文藝活動中心演藝廳演出，發表會上由我指導生徒的劇目中，有《霸王別姬》虞姬武劍一段表演。此一選段為梅蘭芳大師在行頭上，繼冠和鎖兩如意後的另一大創新，增添了這件斗篷，以及如意魚鱗甲這一身行頭。當時穿過的這件黃色斗篷，也只有在《霸王別姬》這齣戲才能穿，這也是京劇所講究之一，什麼角色，什麼扮相，內行人有一句名言：「寧可穿破，不能穿錯。」可惜的是，這套行頭封存戲箱，不稱心不如意久矣！
說到戲箱，亦有「如意戲箱」，那指的是帶有如意的門把、與鎖扣的老古董木箱。過去常聽「大衣箱」（行話）說；打開戲箱，裝載文化！老舊戲箱，是保護、管理、封存、取用，特色京劇藝術的文化載具，因此「戲箱」也就裝載、承繼、開啓了戲劇人行走江湖所需、所留、所用的一切；如果用到了帶有如意門把、如意鎖扣的戲箱，那真是祖上有德。
今日陸主席讀畢我寫的小文，好意替我補充了下面這段話：「梅蘭芳大師為虞姬設計、如意冠與如意鎖，寓意吉祥如意。虞姬扮相，巧用戲曲程式，情景交融，盡顯旦角風骨。而大師如意冠與如意鎖，連同斗篷及如意魚鱗甲，再置入大如意戲箱之中，我們從此擁有“如意百寶箱”，這要托妳的福並托大家的福。」
（本文作者朱明月，臺灣文化藝術界聯合會理事主席、全球粥會總會戲曲推廣委員會主任委員，2024年福建省第9屆藝術節表演一等獎得主）
